父亲打了几次电话,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来,家里要杀猪,回去好帮忙。帮忙是一个借口,主要是处理那些猪肉。我和弟弟腊月十九回去,父亲就决定,腊月二十杀猪。
(资料图片)
杀猪要用好多开水。需要一个大锅烧水。村里专门有租赁锅灶的人家。早晨八点,先去借了锅灶。烧水。九点多,水要开的时候,杀猪的还没有来。
杀猪算是一门手艺,杀猪的都叫做杀猪匠。我们村里过去没有杀猪匠,杀猪都是去找那些市场卖肉的或者是去外村找杀猪匠。那些杀猪的,杀完猪只留给主人猪头和白肉。猪的内脏,猪蹄,村民们喜欢的东西,他们都便宜买走了。一年到头杀一头猪,自己想要吃的东西,自己却吃不到,真有些闹心。
村里有两年轻人,过去只杀自己家里的猪,时间长了,慢慢地开始也给别人家帮忙杀猪。最开始,给别人家杀猪后,主人会给他们几斤肉作为答谢,再过几年,两人就开始正式的经营开了杀猪的营生。杀猪如果算是一门手艺,国家应该给杀猪匠发有资格证书,估计他们两个可能没有那种资格证书。哎呀,我最讨厌什么证书之类的东西了。
农民喂猪,都是喂到年前时才杀的,所以在年前这几天,两个人特别忙。九点钟,父亲去村子后面那家看了,那里的工作还没有做完。十点钟,我们去拉水缸。木制的大水缸,可以装七、八担水的那种大水缸。他们在那里的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。他们两个都是我小时候的玩伴,一个叫福善,一个叫建文。两个人一样大,比我小一岁。虽然如此,他们都已经抱上了孙子,算是中年人了。不过,这农村的中年人,从外貌上看,不显老,而且在现在的农村,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的情况下,他们当然算是村里最得力的青年人。
我和弟弟长期不在家,杀猪这种活路,我们显然是靠不住的。父亲打电话叫来了我妹夫。
杀猪的福善来了。我们搭的架不合标准,他重新把架的位置和高度进行了调整。一会儿,建文也来了,水缸里加满了开水。
我和父亲打开了圈门,把猪从圈里赶了出来。三百多斤的大猪,一直关在圈里,突然之间来到广阔天地,就有点无所适从。它就那样慢悠悠地在场院里移动,根本不知道,这已经是它生命的最后时刻了。福善跟在它的后面,突然用铁钩钩住了猪嘴,铁钩另一端有一个抓手的铁环,他把铁环交到了妹夫手里。猪受到攻击,就拼命的嚎叫和挣扎。建文用另一个铁钩也钩住了猪嘴。建文和福善交换了位置。原来是我和妹夫抓着猪的尾巴,现在变成了我和建文抓着猪尾巴,妹夫和福善拉着铁环。我们四个人前拉后推,把猪弄到了水缸边。我们重新换了位置,我和妹夫拉着铁环,建文抓着猪尾巴,福善拿着刀。那猪一直在拼命嚎叫着。
刀从猪脖子下面慢慢地伸了进去。嚎叫声开始变调。血流出来了,并不是太多。我手上的铁环感觉已经松了,但仍然还有轻微的嚎叫声,只是那种嚎叫更像是某种呻吟。我以为那猪还没有死,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,突然间一跃而起跑掉,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带钩的铁环。建文却让我松手,说是已经好了。我说猪已经死了吗,它还在动。福善说,它马上就不动了。
那猪确实不再动了。刚才还活崩乱跳需要我们四个人才能拉动的猪就这样不动了。我们往水缸里加冷水,建文试了一下水温,福善也试了。这是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,水温高了会把皮烫伤,水温低了,毛除不干净。两个人试了又试,交换了意见。
还是我们四个人,把那头猪弄进了水缸里。
福善的电话响了。是村子前面的人打的,和他约杀猪的时间。
拨毛。先从猪蹄开始,猪头,一直到猪周身所有位置。猪膝盖由于经常跪在地上的原因,那里的皮特别厚,特别结实,毛就特别难除,需要用石头用力去砸。石头是特别的石头,拿在手里轻飘飘的。仔细一看,石头中间有蜂窝状的小孔。我问建文,这石头是买的吧,他说是从河里捡的。我不知道这是真的,还是他在开玩笑。如果是在河里捡的,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。
刚才打电话的是一个老太婆,她怕电话里没有说清楚,自己亲自过来叮咛杀猪的事。儿子腊月二十六才能回来,所以要在腊月二十六那天杀猪。她说,儿子不回来,没有人帮忙不行,而且那些肉要儿子带走,放在家里她也没有办法处理。
我那十岁的小侄儿回来了。他胆子特别小,杀猪的时候,躲到后面邻居家里去了。
我们用一根木棒伸进猪的前腿和肚子之间,抬棒,拉环,提腿,把弄的雪白的猪颠倒着挂到架子上。猪太大,猪头委在了地上。福善捉刀,把猪头先割了下来。
两个人一前一后,破猪身。猪的肚子里没有花花肠子,肠子是灰色的,上面粘些白色的脂肪和少许红色的肌肉。肺和肝是栗红色的。心,红色的肌肉上还是有许多白色的脂肪。雪白雪白的油。清洗。把肉割成条块状。
我去上厕所。厕所就在猪圈旁边。我习惯地望了一眼猪圈,里面空空的了。
2014年1月2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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